人物:尚长荣(尚叔欣)
尚长荣,男,京剧净角。原名尚叔欣。河北南宫县人。尚小云之子。生在老北平宣武门外椿树二条一号的四合院里。当时,尚小云正领着荣春社的科班学生在前门中和戏院演戏,因正在大伏天,家里人便按“大伏”的谐音给孩子取了个奶名叫大福。
深知学艺、成名之难的尚小云,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都走他的路,他想把幼子培养成为学问家,不让他学戏。尚长荣6岁时,尚小云在家里办私塾,请了一老学究教他读书。一年后,尚长荣随父亲到了天津,进入燕达小学就读,一年多后,又随父亲回到北平。这时,北平解放。1950年,尚家已搬到旧刑部街,父亲又给尚长荣请来了一位古文功底很深的老师吴荣唐。
从尚长荣懂事时起,每当父亲带着荣春社演戏,母亲王蕊芳便会带着他去观看。荣春社的小学员们在家里练功排戏,他更是耳濡目染。在他幼小的心灵中,艺术的种子渐渐发芽。早在尚长荣5岁时,尚小云发现儿子在厨房后头学着《四郎探母》中杨宗保的腔调,奶声奶气地在念台词:“俺,杨宗保,奉了父帅将令,巡营瞭哨。众将官,听我号令!”尚小云很高兴,禁不住吆喝了一声“好小子。”年底,荣春社决定在腊月二十五日到三庆戏院演出封箱戏《四郎探母》。尚小云向六弟尚富霞推荐自己的幼子尚长荣扮演杨宗保,尚长荣知道消息后,非常兴奋,努力备战。到了那一天,尚长荣很早就起了床,整个上午都在琢磨着戏里的台词。到了下午,化妆师帮尚长荣穿上新做的箭衣、小马褂,给他戴一顶“小珠子头”,腰下挂一口宝剑,右手拿一根小马鞭,全副戎装,俨然一位小英雄。这天是尚小云亲自压阵饰演铁镜公主,前面“坐宫”、“盗令”、“出关”一场接一场很顺利。轮到尚长荣的杨宗保出场,八个一式“红大铠”的大个龙套给他保着驾,他一句西皮摇板:“迈步且把宝帐进,见了父帅说分明。”一本正经的大奶嗓,有板有眼,顿时引得全场一片喝彩声。当演到杨四郎唤杨宗保“一旁坐下”时,尚长荣因为个子小,挨不着椅子,只好由检场师傅把他抱上椅子,这样两只脚便荡在半空中,更加天真可爱。戏散后,许多观众忘不了这个5岁的“娃娃生”,父亲给了他一瓶冰橘子汁作为奖励。
1950年,已经长成大孩子的尚长荣,处处透出外秀内刚的气质。尚小云京剧团有位武功教师耿明义,见尚长荣整天在家里跟着吴荣唐先生背古文,与整个家庭和剧团的氛围不协调,便主动对尚小云提议让尚长荣跟着他练武功,打好基础。尚小云同意了。耿明义曾是尚长荣大哥尚长春的恩师,如今又成为尚长荣的奶师。尚长荣每天早晨跟着耿明义练功,之后跟吴先生读书。
数月后,尚小云京剧团到青岛演出,下榻瀛洲旅馆。居住在青岛的吴素秋来看望老师,她一见尚长荣便问尚小云:“三弟学戏了吗?”尚小云说:“他正读书呢。”吴素秋道:“老师,依我看,三弟还是学戏好。”尚小云问她:“你看他学什么行当?”吴素秋道:“大弟是武生,二弟承继了老师的旦角,依我看,三弟虎气十足,说话声音响亮,是块唱花脸的料。自从金三爷过去后,这两年有能耐的,也就是(裘)盛戎、(袁)世海成了大器。”吴素秋推荐尚长荣拜当时正在青岛的花脸名家陈富瑞。尚小云张罗着举办了一个隆重的仪式,梨园界的许多同仁都出席致贺,幼小的尚长荣正式拜了陈富瑞为师,按老规矩磕了头。拜师完后的第二天,陈富瑞就来到瀛洲旅馆为尚长荣授课,第一课教的是花脸戏《草桥关》,以后又教了一出《御果园》,也是花脸行当的骨子老戏。尚长荣刻苦学习,进步极快,第二年春节,当尚小云京剧团再次到青岛演出,尚长荣的《御果园》便正式挂牌亮相,获得很大成功。演完戏后尚长荣一回到后台,就被来“保驾”的陈富瑞欣喜地抱起来。
1951年5月,尚小云带剧团到上海演出时,芙蓉草来看他们,芙蓉草对尚长荣的《御果园》、《遇皇后》十分赞赏,提议尚长荣再拜一位名师,以拓宽戏路,推荐黄金大戏院的李克昌,于是,尚家便在上海国际饭店丰泽园举行了拜师礼,尚长荣又正式拜李克昌为师。第二天,李克昌就到尚长荣住的一品香饭店来说戏,教授的剧目是铜锤骨子戏《刺王僚》。尚长荣虽出身名门,但学戏时绝没一点“公子哥儿”、“少爷”的脾气,他认认真真地学。而李克昌也不把他当名家子弟,而是严格地教,唱词,念白,一句一句地抠,往往一段唱,甚至一个词反复练,十遍八遍不稀奇。第二天再检查,有一点点走样便从头再来,那就是二十遍三十遍地练了。
1956年夏天,已经在舞台上滚了好几年的尚长荣,开始显露他的艺术才华,他为父亲尚小云配过不少戏,如在《乾坤福寿镜》中饰金眼豹、《穆柯寨》中演焦赞、《金水桥》中扮秦英。但是,尚长荣并不满足于自己的初步成功,结束“倒仓”以后,又让父亲请一位花脸老师教戏。几经考虑,选定了苏连汉。苏连汉早就听说尚家三公子学戏很刻苦,条件又好,于是便答应收。在庄重而简朴的拜师礼后,尚长荣又认真地开始向苏连汉学《连环套》、《下河东》、《芦花荡》、《大探二》、《探阴山》、《丁甲山》等许多花脸戏。与此同时,尚长荣还读了许多古今中外的文学名著,丰富自己的知识,从多方面提高艺术素养。
1959年,尚小云剧团为支援大西北建设,全团迁到西安,成为陕西省京剧团。征尘未洗,剧团就举行公演,尚长荣与父亲同台演出了《汉明妃》、《梁红玉》等戏,其艺术才能引起了各方面的重视,陕西省文化局改变了原先让尚长荣到省戏校当教师的安排,把他调入陕西省京剧团,参加新编传奇剧《山河泪》的演出,让他饰演剧中主角熊廷弼。这个戏宣扬的是爱国主义精神,尚长荣在刻画人物上下了功夫,又读了许多历史著作,丰富了人物的内心世界,演来充满激情,艺术上获得很大成功,该戏成为陕西省向建国十周年的献礼剧目。
尚长荣在舞台上站住脚跟后,依旧感到不满足,他觉得,与前辈艺术家相比,自己还缺少一些气势,他崇拜“活霸王”金少山、“活曹操”郝寿臣、“活窦尔敦”侯喜瑞,向往铜锤花脸的粗犷和架子花脸的细腻,认为自己只有达到了金、郝、侯三位大师的水准,才是花脸演员的最高境界,才算是证明了自己的实力。他和父亲商量,决定拜当时惟一在世的“花脸前三杰”之一的侯喜瑞为师。1960年6月,尚长荣在尚小云的带领下,在北京鸿宾楼饭庄正式拜侯喜瑞为师,马连良、萧长华、裘盛戎等均到场祝贺,这一次,侯喜瑞只要求他行鞠躬礼而不让磕头拜师。此后,尚长荣便开始留在北京到侯喜瑞家学戏。侯喜瑞老师的《连环套》、《法门寺》、《取洛阳》等戏,表演上气势磅礴,塑造人物细腻入微,处处透出“精、气、神”的变化,出神入化,尚长荣越学,就越看到了自己的不足,他像海绵吸水似的,一股脑儿把侯喜瑞老师所教的“看家本领”全装到了心里。尚长荣这四次拜师经历,为他后来在京剧舞台上的革新创造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1960年夏天,尚长荣正式调入陕西省京剧团。由于《山河泪》的成功,他立刻成为陕西省京剧团的三根台柱子之一,平均每月要参加15场以上的演出,常演的剧目有《黑旋风》、《霸王别姬》、《将相和》、《除三害》等。一年,他在北京看了中国京剧院孙岳(饰岳飞)主演的《满江红》,心情很为激动,回到西安便向领导建议移植此戏,很快,领导便拍了板。尚长荣在戏中饰演牛皋一角,虽然只有两场戏,但他却动了很多脑筋,把牛皋的忠、厚、倔的本色和大将气概充分地展示了出来,在全剧中特别抢眼,从不轻易赞扬儿子的尚小云也高兴地说:“这个戏,长荣动了脑筋,演得很感人,进步很快。”紧接着,尚长荣又连续排演了《摘星楼》、《西门豹》、《李逵探母》等新编京剧。在这几出戏中,尚长荣都倾注了自己的心血,尤其是《李逵探母》,他饰演的李逵,与其他李逵戏不同,不是去表现李逵的勇、粗、猛、憨、义、忠等性格,而是把这个魔王一般的莽汉,烈火般的粗人,塑造为一位在母亲面前恭顺驯服的孝子。初见双眼哭瞎的母亲时那种迟疑、怀恋、惊惧等复杂感情,直到最后孝心大爆发,跪倒在母亲面前的一系列动作,给人印象很深,与过去京剧舞台上写意式的简单动作,有了很大的不同,给人以耳目一新的感觉。
1964年,全国文艺界兴起了一股创作、排演现代戏的热潮,陕西省京剧团不甘落后,他们遵照省委领导的指示,决定根据杜鹏程的小说《保卫延安》,创作一部大型现代京剧。但是,由于这部小说描写了彭德怀,庐山会议后,彭德怀被罢了官,小说也禁了,因此,剧团在改编剧本时,不得不把小说中描写的背景情节虚掉,而将剧名易为《延安军民》。原小说中的主角人物周大勇,到了戏里被改名为张志勇,上面指定由尚长荣来演。由于是演兵,就需要熟悉了解解放军,剧组便来到驻陕西某部军营的连队当兵锻炼,体验生活。尚长荣与战士们同吃同住,一起出操,一起参加政治学习和劳动,研究了解战士们丰富的内心世界。《延安军民》在西安上演后,好评如潮,这个戏也成为陕西省参加1964年全国京剧现代戏观摩大会惟一的一台戏。
1964年年底,全国许多地方的农村开始了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即“四清”运动),尚长荣也被领导抽调出来,到汉中地区西乡县参加了省委的工作队,一连几个月吃住在农民家里。不久,陕西省里为了迎接1965年西北五省现代戏汇演并为第二届全国京剧现代戏汇演选剧目,决定抽调一批骨干力量,创作一部歌颂当代铁路工人的现代京剧,剧名后来被定为《秦岭长虹》,以20世纪50年代修建宝成铁路为背景。该剧设计了党委书记阎兴和工程处长梁建两个主角,他们同为战友,前者开拓、勇于创新,后者保守、不相信群众。这种人物关系的设置,打上了那个时代的烙印。尚长荣在剧中饰演阎兴,这当然是由于他所学的行当决定的。为了演好这个戏,剧组又赴四川广元地区嘉陵江畔的一个铁路建设工地下生活,与工人们一起睡“泥窝子”(即泥土糊的简陋工棚),一起参加加固路基的劳动。1965年春天,他们回到西乡县的鹿岭寺进行排练,4月,在西乡县简陋的剧场彩排首演,正在蹲点参加“四清”运动的杨尚昆、舒同等领导观看演出后非常高兴。杨尚昆肯定了尚长荣的成功表演,还称这出戏是“第二出《红灯记》”。夏天,《秦岭长虹》在兰州演出又大获成功,许多观众肯定了尚长荣的表演,媒体上对这出戏也是赞赏有加,同行们则给尚长荣送了个“抒情花脸”的称号。为了进一步对这个戏进行加工,尚长荣等18位主创人员又被送到大三线的成昆铁路工地去深入生活,他依旧住工棚、钻隧洞,面对大渡河滚滚浪涛,爬上百米高的桥墩,与工人们一起干着最危险、最艰巨的重活。
尚长荣吃尽千辛万苦创排的《秦岭长虹》并未能像《红灯记》那么走运,他们深入生活的劳动锻炼尚未结束,“文化大革命”的腥风开始刮起,尚长荣被紧急调回省城参加运动,过去艺术上的成就立即成为他是“修正主义苗子”,“文艺黑线人物”的依据。从此,开始了他长达十年的“噩梦”,他被关过,被羞辱过,被批判过,更令他痛苦的是,他在很长的时期里被剥夺了演戏的权利。后来上面发了话,他被当作“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允许在戏里演个“匪兵甲”之类的角色。直到1971年,陕西省京剧团为了贯彻上面对文艺工作的指示,决定取材于柳青的长篇小说《铜墙铁壁》,创排现代京剧《青杨寨》,尚长荣才被“破格”批准饰演一号主角严长盛。尚长荣白天依旧是被打入“另册”的身份,晚上却上台演“高大全”的英雄人物,这种“双重人格生活”对他是残酷的,但也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磨炼。他只能暗暗安慰自己:“就当是练练嗓子吧,人处在逆境中,确是需要一点阿Q精神的。”
1975年,剧团移植中国京剧院的《杜鹃山》在西安人民剧场上演,尚长荣在剧中饰演雷刚。这一天,观众席上坐着一位特殊的贵宾,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数学家华罗庚。戏演完后,华罗庚上台紧紧握住尚长荣的手,说:“你演得太好了,谢谢你。”尚长荣谦逊地说:“请华老多指导。”华罗庚悄悄地用劲把他的手一拉,用极小的声音说:“我过去常看你父亲演的戏。”这句贴心的话,包含了一片深情厚谊,使尚长荣备觉安慰和温暖。
1976年秋天,尚长荣每天早晨都会在西安市郊的莲湖公园喊嗓子。那时,“四人帮”刚刚粉碎,百花凋零的文艺界亟待振兴,作为一名演员,尚长荣有了一种紧迫感:尽快把嗓子恢复好,去迎接京剧艺术发展的春天。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了秋天和冬天的练功、吊嗓子,他的艺术水准又恢复到了“文革”前,为舞台上“闹春”作好了充分准备。1977年1月8日,为了缅怀逝世一周年的周恩来总理,他满怀深情演唱了《周总理又回延安城》,这短短的9分钟唱段轰动了西安城,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出后,尚长荣收到了许多来自全国各地观众热情洋溢的来信,人们期待着他能迸发出更大的潜能。
不久,他被任命为陕西省京剧团副团长,开始参与剧团管理和组织艺术创作。他在根据姚雪垠的长篇小说《李自成》改编的新戏《射虎口》中饰演刘宗敏,这是他“文革”后第一出参演的新编古装戏。随后,又主演了现代戏《平江晨曦》,饰演彭德怀,这是他第一次塑造老一代革命家形象,剧目演出后影响很大。1984年秋,他成为“陕京”的团长,率领剧团创作演出了《张飞敬贤》,他创造了一位既刚愎自用、又机智幽默,既主观武断、又勇于认错的“文官”张飞形象。这个戏对当时落实知识分子政策起到了有益作用,因而影响很大,后来赴常州时,还应邀为正在那里举办的全国市长会议进行演出,成为生动的活教材。
尚长荣在陕西乃至西北五省可以说是功成名就了,他不仅有了相当的名气,能演许多传统戏和新编现代剧目,而且拥有了五室一厅的房子和出行的汽车。1987年,他改任陕西省京剧团名誉团长,可以不再为剧团里琐碎的小事负责,而能腾出大量时间赶赶场子,参加一些政治社会活动。不过,他依旧不喜欢过这种刻板而平庸的生活,作为一位永远“不安分”的艺术家,他不甘心在优裕的物质享用中和较高的社会地位上消磨自己美好的时光。1987年,他从团里一位朋友处看到了湖南一位作者写的京剧剧本《曹操与杨修》,立刻被剧中这个有多重性格的曹操艺术形象所吸引。他经过权衡,觉得受条件所限,“陕京”可能排不了这出戏。1988年1月,他怀揣剧本,“潜出”潼关,来到东海之滨的上海,通过朋友介绍,找到了上海京剧院。当时正好上海京剧院的新任领导也在找本子,他们看了剧本,认为《曹操与杨修》这出戏确有独特新意,第二天就拍板决定排演此戏,并邀尚长荣加盟上海京剧院。7月,该院三团正式组成《曹》剧剧组,尚长荣饰演曹操,言兴朋饰演杨修,马可出任导演。
为了在舞台上推出这个全新的曹操形象,尚长荣与其他创作人员反复研究,首先在曹操的外部造型上来一个彻底革新,他们既摈弃了传统京昆中那个满脸白粉、耸肩佝背的曹操造型,也不采用《蔡文姬》中那个没有脸谱的话剧造型,而是坚持京剧特点用了脸谱,只不过将原先的印堂红,再画上两条弯曲的黑细线,左右脸上也用三条细黑线勾勒,下颌装浓密的髯口,髯须颜色随剧情年代逐渐加花白,眉上加画一颗朱砂痣,去掉了阴、蠢,增加了英武之气。服装也重新设计,既有历史特征,又保持水袖,并且有多种式样变化,从而在外形上达到先声夺人。在寻找角色内在支撑点时,尚长荣牢牢把握住了一个“诚”字,因此,这个戏中的曹操,他招贤时对杨修充满诚意,最后杀杨修也是出于一个“诚”字,是诚心诚意为他的宏图大业;他爱自己的女人倩娘出于“诚”,而为了掩饰自己内心世界杀倩娘也出于“诚”。总之,尚长荣塑造的曹操,确有处处以诚待人之心,但限于他的性格局限性,他的诚便成为一把双刃剑,既帮了他,也害了他的事业。这个戏在刻画人物内心世界方面,可以说超越了所有传统戏曲,其艺术震撼力是空前的。尚长荣在《曹操与杨修》中饰演的曹操是一个崭新的艺术形象。
在表演技巧上,尚长荣把这个戏的轻重次序定为做、念、唱、舞,做功是第一位。他把架子花脸的表演和铜锤花脸的唱功有机结合了起来,创造出了一种“铜锤架子两门抱”的表演方法,同时又加进了小生的潇洒(如曹操与杨修月下对酌)、老生的持重、影视人物的激情。他在念白上更是花了许多功夫,第一场曹操因痛惜谋士郭嘉早逝而在墓前赋诗,这就很需要演员拿出功夫来,尚长荣特意听了刁光覃、朱琳当年在话剧《蔡文姬》中的台词录音,借鉴他们的念法,从而设计出用很规范的湖广音、四声去念的方案,既有京味,又有平仄节奏。所以,当曹操与杨修站在高台之上一起吟诵《蒿里行》诗句时,观众能从尚长荣念白的抑扬顿挫,充分体味到他深厚的文化底蕴,从而让一位“诗人曹操”呈现在观众面前。
《曹操与杨修》这个戏,在京剧史上的艺术突破是多方面的,如戏中杀倩娘的那场戏,曹操为了维护自己的“诚”(实际上是大伪之诚),不惜跪倒在心爱的女人面前用“大爱”来逼倩娘自杀,但其中又不乏难以割舍的真情,这场戏的效果达到了惊心动魄。为了表现曹操这个人物的性格特点,尚长荣单是给曹操的“笑”,就设计了不下7种。就连戏的结尾谢幕,尚长荣和导演也精心构思,采用了一曲当代歌曲《让世界充满爱》作为谢幕之曲,使刚刚被杀的杨修与杀他的曹操两个人携手出台向观众致意,不仅收到出奇效果,而且意味深长。
同年12月13日,《曹操与杨修》赴天津参加全国京剧新剧目汇演,上演后一炮打响,轰动津门。京津沪三地评论家称之为“新时期京剧的一场革命”,是“京剧艺术探索划时代的开端”。尚长荣又一次成功了,他被称为京剧舞台上的“第7代活曹操”。
1989年10月,《曹操与杨修》在北京人民剧场演出后,尽管北京大多数观众响应热烈,但也有人认为这个戏不符合“史实”,更有的扣帽子,质问“为什么要演这样一出杀知识分子的戏”?一时,尚长荣与剧组人员都感受到了压力。很快,中央把这个有争议的《曹》剧调进中南海去为中直机关演出,结果受到中央领导的欢迎。一生喜爱言派的邓小平看了戏后把自己比做剧中的杨修。主管中央宣传工作的胡乔木称赞这个戏“剧本好,导演好,演员好”。并指出:听说有人把这个戏胡拉乱扯,我非常气愤,再也不能像过去对待《海瑞罢官》那样的搞法了。
《曹操与杨修》的成功,不仅使尚长荣的表演艺术攀上了新的艺术高峰,而且让尚长荣做出了生平又一次重大的选择:放弃西安的优厚条件和待遇,于1991年4月正式调入上海京剧院。
加入上海京剧院后,对他来说,这只不过是艺术上新的起步。行装未卸,他就投入了现代京剧《智取威虎山》的排演。他在戏中只饰演一个配角李勇奇,但他依然当作大角色来演,取得了成功。此后,他又陆续创作演出了京剧新戏《岐王梦》、《贞观盛事》、《廉吏于成龙》。《贞观盛事》作为盛世和声,塑造了开明君主与敢讲真话的宰相两个人物形象,是新时期的《将相和》。而《廉吏于成龙》则强调了官员倡廉反贪,对今天的生活有警示意义。两出历史题材传奇剧,都演出了新意。他还几次参加上海京剧院的“万里行”巡演,足迹遍及华南、西北、西南、东北等几十个省市,还多次赴祖国宝岛台湾去演出,赴俄罗斯等国去传播京剧艺术种子。他主演的《曹操与杨修》、《贞观盛事》、《廉吏于成龙》分别在首届、三届、四届中国京剧艺术节上获得最高荣誉:金奖中的头一名。
长子尚大元,毕业于北京戏曲学校,工老生,如今已退出戏曲界,改经商业。
为全国政协委员,中国剧协主席兼上海剧协主席,上海市文联副主席,他不仅三次荣获梅花奖,还获得三次白玉兰奖,是迄今为止戏剧界惟一获此终身成就最高大奖的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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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更新:2010-0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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